【贝万】灰烬之火 04
“砰！”一声炮火的轰鸣打断了王昊的沉思。他立即清醒过来，迅速扳动操纵杆避开了这一击，随即尝试与隋一联络。
“锁定目标：东南方向1000米处，东城军280号S1。”
“正在发送通讯请求……”
“通讯已接通，目前信号良好。”
王昊一边与周围的敌方机甲作战，一边对着麦克风说道：“哥，是我！你听得见我说话吗？”
“嗖嗖！”
回应王昊的，是几发明亮而刺目的AR-295激光束。
他操纵机甲闪避激光束时，稍微抬头瞥了上方的小屏幕一眼，意外地察觉隋一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——
他的眼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，神情举止也变得呆板木讷，犹如一具被引线操纵的傀儡，在舞台的灯光下活动着他僵硬的关节。
“S1很可能被东城军注射了他们新研发的药剂。”姚力冲的嗓音在队伍频道中响起，“他暂时失去了理智，只会疯狂攻击敌军……老万，你小心点。”
随着两台机甲之间距离的缩短，隋一的攻势也变得越发猛烈起来，逼得王昊为了自我保护，不得不对他展开反击。
“哥！哥你醒醒！”王昊努力想要唤醒对方的神智，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攻击。
炮弹炸裂迸发的气流冲乱了天际浅淡的浮云，为虚空中的战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。
隋一是目前东城军中唯一信任王昊的人，以前经常照顾他，更对他有救命之恩。
无论如何，王昊都不可能在战场上亲手了结对方的性命。
王昊看着那台冲向自己的机甲，叹息着连通了李京泽那边的信号，低声说道：“老贝。”
“咋了？”即使处于混战之中，李京泽依然能察觉到王昊的情绪有些不对。他知道隋一对于王昊的重要性，因此一直都在分神专注这边的战况。
“李京泽，我喜欢你。”王昊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惨淡的笑意，“再见了。”
在迎接死亡之前，他必须要让李京泽明白自己的心意，这样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。
“老万？老万，你想做什么？”
李京泽愣了几秒后，立刻明白了王昊的打算，怒吼道：“不准乱来！老万你听见没有？”
王昊朝着屏幕上的人微微一笑，而后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。
他任由隋一的机甲不依不饶地攻击着自己，却不再作出任何反击，只是一味地闪避、格挡。
“艹！你TM想死，怎么不问问贝爸同不同意？”
李京泽骂了一句，随后狠狠踩上了推进器，开着那台鲜红的机甲冲了过去。红色的人型机甲手持一面巨大的光盾，以极其强硬的姿态，护在了“Number One”身前。
“老贝……”王昊正想劝对方退开，却发现红花会所有的机甲都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，牢牢将他护在了中间的位置。
——黑色的“K9999”，蓝色的“F.killa”，白色的“如风”……
“任何人想动老万，都必须先过红花会这一关。”刘嘉裕冷冷开口，声音中压抑的怒意几乎要迸裂而出。
东城与西城军兵力相差不大，一旦双方开始战斗，最终必然会导致两败俱伤的结果，难以分出胜负。
王昊被他们围在中间，看着敌我双方的一台台机甲被炮弹击中，如绚烂的烟花一般轰然炸开，心情变得愈加沉重起来。
身为红花会的成员，他没有任何立场劝阻红花会攻击隋一，也无法阻止如今的隋一与他们为敌。西城军不逼迫他主动攻击隋一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。
“轰！轰！”无情的炮火袭向了红花会众人的机甲，旋即被他们及时开启的防护光盾成功挡下。
所有人都明白，防护光盾的能量有限，只防守不进攻显然是下下之策。他们心中唯一的顾虑，就是出身东城的王昊——
“不用管我。”王昊毅然道，“你们去和其他敌人作战吧。”
他早就应该想到的。从他离开东城的那一天起，就已经站在了这些旧识的对立面。
就算他今天死在了隋一的手下，对方也未必能够平安归去，甚至可能从此被西城军视作仇敌。
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同伴身后，被人当成弱者保护……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吗？
在青色机甲雷鸣般的炮火声中，“Number One”猛然拔出了背后的红色光剑，动作敏捷地闪过一发炮弹，展开双翼朝着对方飞去。
耀眼的血色划破虚空，与那道淡淡的青光交碰数次，均是不分胜负。飞扬的流光看似绚丽，实则暗藏杀机——锐利的锋刃包含两面，一面是凛冽的杀意，一面是压抑的不忍。
他应该怎么做？他还能怎么做？
在挥剑砍向“Number One”的瞬间，隋一突然短暂地恢复了神智。他趁着王昊出剑反击时，蓦然收起了机甲手中的光剑，然后就被那道炽热的鲜红刺穿了驾驶舱。
“PG One……别回头，你没有错。”在那片缭乱的光影间，王昊隐约听见隋一这样对自己说道。
随着机师的不省人事，淡青色的机甲也骤然坠入海中，掀起了滔天的雪白浪花。
王昊怔怔地看着从视野中消失的那抹青色，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“哥——”
他目睹自己亲手击落了隋一的机甲，再也无法按捺即将崩溃的情绪，伏在键盘上失声痛哭起来。
初次交锋失利以后，东城军果断选择了撤退，以免造成更加严重的损失。西城军也没有乘胜追击，而是在海上建起了一道严密的防线，时刻保持着警惕。
“我吃饱了。”王昊端着碗筷站起身来，对饭桌上的其他人低声说了一句，便走向了不远处的厨房。
“老万，你最近怎么吃得这么少？”李京泽皱眉道，“你平时的饭量明明没有这么小。”
王昊没有回答。自从那天从战场上回来之后，他就一直在躲着李京泽——
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了那番告白的话，最后却没死成，现在还要与李京泽朝夕相处，别提多尴尬了。
“老万？到底怎么了？”李京泽得不到半句回应，不放心地搁下了碗筷，快步走进厨房，却恰好看见王昊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地呕吐着。
“呕……呕——”
他将刚才吃下去的所有饭菜都吐了出来，喉咙间依旧泛着酸意，迫使他再度呕出一些清稀的酸水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李京泽急了，连忙伸手拍抚着王昊的背，连声问道：“老万你哪里不舒服？是不是胃疼？”
红花会的其余成员听见这阵异样的声响，也都放下碗筷跟了进来。娄云鹏拿起王昊的杯子，倒了一杯清水递过去，让他漱漱口。
王昊接过水杯漱了漱口，感觉胃里舒服了些，才哑声说道：“没事儿……最近胃口不太好。”
“你晚上是不是睡不好？我昨天凌晨3点还听见你在外面走动。”丁飞关切地问道，“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真的不要紧。”王昊摇了摇头。他很清楚，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问题，只是一时难以克服心理上的某些障碍。
他本能地抗拒着进食，晚上也总是睡不好，始终难以摆脱噩梦的纠缠。一旦他闭上眼，那台青色机甲坠海的情景就会在他的脑海中出现，挥之不去。
“叩叩叩。”
这天晚上，李京泽敲响了王昊的房门。
“进来吧。”王昊窝在被子里没有动弹，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句。
李京泽进门的时候，正好看见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，蜷缩的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茧。他固执地躲在了薄薄的保护膜内，拒绝与外界交流，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。
“别闷在被子里了，怪难受的。”李京泽试着扯了扯王昊的被子，让他露出脸来透透气。
王昊闻言，将蒙在脸上的被子拉开了一条缝，只露出一双眼神黯淡的眸子，静静与李京泽对视着。
两人都没再说话，尴尬的气氛不可避免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，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染上了令人窒息的灰色。
从什么时候起，他们两人间的相处竟也会变得让人如此难堪？
——前几日分明还是无话不谈的至交，如今却连找话题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李京泽不明白王昊为什么会喜欢他，也不知道这段感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。他自认从未对身边的兄弟动过那种感情，也深谙“兔子不吃窝边草”的道理。
有时候望着王昊坐在窗边出神的模样，他甚至会想，如果没有东城与西城之间的战争，王昊是否会永远将自己的情愫埋藏在心底，至死也不愿说出口。
王昊暗自打量着李京泽的神色，双唇嗡动了两下，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。他痛恨那个向李京泽表明心迹的自己，更后悔因一时冲动失去了以兄弟之名陪伴对方的机会。
明明之前已经忍耐了那么多年……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呢？现在闹成这个样子，也只能怪他咎由自取。
“夏日橘黄的风，吹乱了地上斑驳的树影。”
李京泽率先打破了屋内的沉默，口中吐出的却并非寒暄话语，而是一曲柔和哀伤的轻歌。
“支离破碎的梦，容不下任何虚伪的约定。”
王昊从来没有想过，原来李京泽的歌声，也可以温柔得宛如拂过林间的微风——他原本还以为，对方只会唱那种快节奏的hiphop歌曲。
“燃尽的火焰，早已在昨日化为灰烬……”
李京泽的声音大概拥有催眠的能力。王昊心想，连续两天无法入眠的他，居然被一两句轻飘飘的歌词勾起了睡意，不由自主地犯起困来。
随着意识的飘远，那低沉的吟唱声也渐渐变得飘渺起来，带着梦境特有的一丝甜味，伴他入眠。
就连残忍的拒绝，都显得如此温柔，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李京泽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，凝视着王昊沉静的睡颜，轻轻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——
“我们曾经如此靠近……却注定只能看见不同的风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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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前剧透，隋一没死，只是老万以为他死了。
我不会写死任何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，文中所有死亡的角色都是原创炮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