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贝万】《吻血》番外·至交
大概是最后一篇番外了， @贝嫂子 你想看的少年万
“贝贝，你单独约我出来干嘛，该不会是真的把我当成情敌了吧？”
谢锐韬端起茶壶，为两人的杯盏添上了温热的新茶，笑嘻嘻地澄清道：“我先声明一下，我对忘词王可没有那种心思哦。”
“我想了解万哥的过去。”李京泽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，“这顿饭由我请客，能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吗？”
“好吧，既然你这么有诚意……”
谢锐韬拿起菜单随意翻了两页，忽而压低声音，试探着问道：“你知不知道PG One十八岁那年，曾经差点被人送上军事法庭？”
“什么？”李京泽一脸惊愕，“万哥不像是会犯事的人啊。”
谢锐韬捧着瓷杯呷了一口清茶，悠悠说道：“因为他军校时期的室友。”
这是一个寂静的夜。
暗金色的弯月浸在被墨染黑的天空中，疲惫地散发着黯淡的光芒。垂死的树木挣扎着伸出枝桠，企图用它干枯的手臂触碰苍穹，却在下一刻力竭而死。
有人踏着满地落叶而来，黑色的军靴踩在枯叶上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。他似是担心这声音会惊动别人，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，修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尽头。
“什么人？”看守大牢的士兵察觉有人接近，立刻站直了身体，警惕地询问道。
“第三军区下士，PG One。”王昊向他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，“我是来探监的。”
这小子是个向导？
士兵仔细核对了通行证后，判断眼前这名毫不起眼的少年应该没有什么威胁性，便大方地挥手放行了。
沉缓的脚步声在地牢中响起，回声阵阵，带着一点悲悯而苍凉的意味。
他停在了一间阴暗狭窄的牢房前，透过铁栅栏的间隙，望着那个被折磨得气息奄奄的人影，低声叹了一口气。
“没想到……你会过来看我。”那人惨笑着开口，断断续续地说道：“他们一定……恨透了我吧。”
王昊沉默不语。他从没想过，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军校室友，最后竟会成为敌国间谍。
他是个普通人，没有哨兵和向导的精神海，所以审讯官无法利用精神力窥探他的记忆，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审讯方式——逼供。
“你为什么要背叛HP？”王昊苦思多日，依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。他想，或许对方是有苦衷的。
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，谁会愿意去当卧底呢？何况还是为敌国卧底。
“我没办法……我的家人都在国外，被敌人抓起来了。”
那人说到这里时，声音微微颤了两下，忽然痛哭出声：“王昊，求你杀了我吧！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，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……他们就是想让我生不如死！求求你了……”
王昊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腰间的枪，指尖稍稍一动， 继而又缩了回去。
——他的确杀过不少人，可指尖上从未染过自己人的血。
“审讯官天亮后就会回来的。就算你不动手，我大概……咳咳，也熬不过明天。”他一边咳着血，一边恳求道：“王昊，PG One……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！我知道自己错了，我只想以死赎罪！”
“PG One，看在四年同寝的份上，求你杀了我吧！我真的，不想再被他们上刑了……”
鲜血浓烈的味道惹来了不少蚊虫，它们贪婪地附在了这个无法挣脱束缚的人身上，企图吸干他的最后一滴血。
王昊匆匆扫过室友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，听着他呜咽的哭求，心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。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曾经的好友被折磨成这副模样，就连死亡对他而言，都是一种奢侈的解脱。
或许他的话是对的。有时候，活着确实会比死了更加痛苦。
王昊握着枪犹豫了许久，最终还是在室友满含血腥气息的哀求声中，红着眼眶扣下了扳机。
“那个人骗了PG One。实际上，他隐瞒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，后来导致一个小队的人因此牺牲。”
谢锐韬夹起一块马蹄糕放进了碗里，继续解释道：“擅自射杀间谍，这算是比较严重的违纪行为了。但在那时候，他是塔内唯一一个精神力达到SSS级别的向导……考虑到这个因素，总部最后还是对他网开一面，只是作了降职处理。”
“说句不好听的，那人本来也快死了，再逼问也不见得能有效果，忘词王只是让他早点解脱而已。这种事情可大可小，就看他们怎么判了。”
李京泽听罢，愣了好一会儿，才讷讷道：“当年的万哥还真是……”
“真是傻，对吧？要是我再晚几年认识他，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。”谢锐韬咽下了口中的马蹄糕，叹息着笑道：“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。”
“那时的他还是王昊……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就变成了PG One。”
谢锐韬习惯在一个薄雾朦胧的清晨，带上一束白色的鲜花前去扫墓。
他很少有机会来第三军区，难得过来一趟，自然要去公墓看一看当年同窗的老朋友们。
这个时间段的墓园很安静，空空荡荡的，只有露水从叶面滴落发出的细微声响，清晰可闻。
谢锐韬缓步走到墓碑前，刚放下手中的花，抬头就望见了一道伫立在不远处的黑色身影。
那个人影站得笔直，在一座墓前驻足良久，突然如同失去力气般跪了下来，浑身发抖，掩面而泣。
谢锐韬没有靠近。尽管他明白，很多人在脆弱的时候都会需要一个拥抱，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突破对方冰冷而戒备的气场。
他只能安静地站在王昊身后的几米以外，为这位陌生的同僚留出一点安全距离，然后远远地看着他哭。
此后，谢锐韬在一次偶然的交谈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，心中对那名黑衣的少年也多了几分怜悯之意。
“其实我很想知道，他当时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哭。是在为逝去之人伤心？是因为亲手杀死室友而痛苦自责？还是为自己一时心软造成的牺牲而后悔？”
李京泽迎上谢锐韬的目光，沉思了片刻，才迟疑着开口：“我想……万哥大概是在后悔吧，他痛恨那个软弱的自己，却什么也改变不了。”
他总是参不透王昊的心思，也不能肯定这个判断是否正确。但他相信总有一天，自己的向导会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，与他坦诚相待。
“如果是现在的PG One，面对敌国间谍的哀求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——不，他根本就不会去探监，因为这样才能抹杀所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性。”
谢锐韬托着下颚，摇首感慨道：“真是难以置信啊……当初的他，还能毫无顾忌地哭出声来。”
“但是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见他流过一滴眼泪。第三军区的士兵们都说，他们的铁血指挥官没有泪。”
李京泽听着谢锐韬慨叹的话语，想起王昊那清冽如冰的眼神，心底蓦然涌上了一阵强烈的疼惜感。
如果王昊此刻就站在他面前，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抱紧对方，哪怕会被用力推开。
在王昊的印象中，他们二人的初见，与谢锐韬所说的并不相同。
那时他的军衔还是下尉，受上级之命协助第二军区训练新兵，并作为教官代表向新兵致词。
他在军官宿舍里写好了演讲稿，却是无论如何都背不下来，不禁有些焦躁不安。
王昊带着演讲稿出了门，刚走下楼梯，就撞上了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影——
“啊，抱歉抱歉！”谢锐韬站稳身体后，马上伸手扶住了面前的人，然后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。“你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王昊从他手里接过了稿子，淡淡颔首：“谢谢。”
在将纸张递过去的瞬间，他看清了上面的字样，登时讶然道：“咦？这是……”
“明天的演讲稿。”
“加油。”谢锐韬心下了然，朝王昊咧嘴一笑。“我看好你哦。”
对于谢锐韬而言，每一届的新兵欢迎大会，都同样枯燥无味——唯独今年是个例外。
当王昊站在台上，铿锵有力地说出了第一段话，他便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体——
这家伙的演讲内容，和他昨天在稿子上写的完全不一样啊。
谢锐韬原本是抱着围观好戏的心态来看待这场演讲的，毕竟大多数人的临场发挥能力都不算强，比起精心准备的演讲来说，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。
然而，王昊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。他镇定自若地完成了这场即兴演讲，中间没有任何生涩的停顿，流畅得仿佛事先演练过千百遍一般。
有点意思。
谢锐韬目送着那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走下了台，凝神思索：刚才这人自我介绍的时候，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？
谢锐韬在三天后的一场意外中，得知了王昊的姓名。
——那天发生的一切，与其说是意外，还不如说是一场灾难。
事件的起因，是一名高级向导的精神力紊乱。由于他的精神力等级较高，因而引起了周围许多哨兵的失控，他们之间的互相影响也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，导致这场混乱迅速扩散开来。
就在事态变得越发严重，即将难以控制时，王昊的介入终于平息了这场动乱——
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，在短短几分钟内，便成功安抚了在场所有躁动不安的哨兵。
精疲力竭的王昊趔趄着走到角落，身体刚要倒下，就被谢锐韬及时扶住了。
“别碰我。”王昊挥开了谢锐韬的手，冷冷拒绝道。
他显然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，即使明知自己有可能跌倒，也不愿接受谢锐韬的搀扶。
“我偏要碰你，你有本事打我啊。”同样都有着少年心性，谢锐韬也是个不服输的，当下就被激起了逆反心理，非要扶他回去不可。
王昊轻轻睨了他一眼，颇具挑衅意味地问道：“你就不怕老子碰瓷？”
“碰就碰呗，我有的是钱。”谢锐韬回呛了一句，“要真是碰瓷，你这技术也太烂了吧。”
两人面对面地站着，互瞪了许久，忽而一同笑了起来。
“我叫谢锐韬，代号Tizzy T，是二区的上士。”谢锐韬捕捉到了藏在王昊眼底的戒备之色，于是率先自我介绍道。
王昊微微点头，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代号：“我叫王昊，代号PG One 万磁王，第三军区下尉。”
“我认得你，你就是那个负责致辞的军官代表。”谢锐韬笑道，“你的临场发挥还不错，可惜词全都忘光了……这哪里是万磁王，分明是忘词王嘛。”
“你……”王昊闻言，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曾经看过他的演讲稿，神色顿时一赧，恼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万哥害羞的样子，一定很可爱吧。”
李京泽听着谢锐韬的叙述，既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被调到第三军区，又无比羡慕对方能够看到那样的王昊。
“TT，你真的对万哥没有企图吗？”李京泽眯起眼眸打量着面前的人，再次询问道。
谢锐韬连忙否认。“没有没有！我一开始接近PG One，是因为他虽然很强，却没有朋友，感觉怪让人心疼的……后来感觉我们两个挺聊得来，就慢慢变成朋友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以后不用你费心了，我会好好照顾万哥的。”李京泽唇角一扬，直接向他宣示了自己对王昊的所有权。
“……”谢锐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心道：吃醋的哨兵果然非常不可理喻。
两人坐在餐厅里谈了很久，直到服务员把菜全部上齐，才正式开始用餐。
谢锐韬从炖盅内舀起一勺椰子鸡汤，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，然后将鲜甜的汤汁缓缓饮下。
“我发现，尽管忘词王不善于接近别人，却一直对那些愿意主动接触他的人心存感激。”
——人类总会本能地信任并依赖那些首先对自己表现出善意的人，这与动物的雏鸟情结有些相似。
“你想真正让他敞开心扉的话，可以试试从这方面入手。”
李京泽点了点头，由衷地感谢道：“我知道了，谢谢。”
“你以后对PG One好一点，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。”谢锐韬摆了摆手，蓦然想起一事，又问道：“对了，最近怎么没见你抽烟？”
“万哥已经戒烟了，我不想让他吸二手烟。”
谢锐韬弯眸一笑，给李京泽比了个点赞的手势。
当谢锐韬准备叫服务员过来结账时，他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。他瞥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姓名一眼，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。
“啧啧，查岗电话来了。”
“Jony J？”李京泽也看见了通讯器上的名字，对此颇感意外。“他不是哨兵吗？”
“那又怎么样。”谢锐韬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，“谁规定哨兵必须要和向导在一起了？”
况且从塔内严重失衡的的哨兵向导比例来看，大多数哨兵都注定无法拥有自己的向导，那么与哨兵结合似乎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你先别把这事告诉忘词王啊，我到时候一定要吓他一跳。”谢锐韬笑着说完这句话后，便走出了包厢，与肖佳聊天去了。
李京泽结了账后，独自坐在包厢中等了片刻，刚看到谢锐韬回来，就听见自己的通讯器发出了一阵声响——
“万哥也来查岗了。”
李京泽见状，无奈而宠溺地耸了耸肩，随后在谢锐韬的窃笑声中，迅速接通了王昊的来电。
“听说你约了TT吃饭？”王昊冷冽的嗓音透过通讯器传来，不含丝毫吃醋或是猜忌的情绪，听起来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询问。
“对啊，因为我想了解你的过去。既然你不肯说，那我就只能问TT了。”李京泽大大方方地承认道。
“……早点回来。”王昊启唇之前沉默了数秒，似是有话想对李京泽说，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“好，我马上回去。”
李京泽回到红花会基地时，太阳还没有下山。
他匆匆将车停在了宿舍楼下，一推开门，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。
“万哥，这是你做的？”李京泽讶异地看着桌上那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一时有种走错了门的感觉。
“嗯。”王昊淡淡道，“身为军人，必须掌握基本的烹饪技能，否则到了野外就只能饿死。”
除了参加野外生存训练的那段时间以外，王昊从未为其他人下过厨，这次尝试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，还好做出来的菜不算难以下咽。
作为一名初次结合的向导，他对李京泽近来的关心和照顾无所适从，便也想为对方做点什么，好让这段关系能维持得更久一些。
李京泽注视着摆放在餐桌上的几盘菜，猛然意识到，王昊刚才给他打电话，其实是想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——
他没能说出口的原因，或许是不想让李京泽感觉他管得太多，又或许只是不好意思开口。
李京泽在餐桌旁坐下，望见裹在王昊指上的几片创可贴，感觉心里非常不是滋味。
——这双手本是用来挥刀握枪的，如今却为了给他做饭，弄得伤痕累累。
“万哥，红花会有专门的厨师……以后别再亲自下厨了，我怕你累着。”李京泽侧过身去，在王昊颊边亲了一下，轻声说道。
“好。”王昊给他夹了一片香芋，见李京泽吃得津津有味，不由勾了勾唇。“味道怎么样？”
“很好吃。”李京泽咽下了软糯粉嫩的香芋，欣然展颜，明澈的眸中仿佛有星辰闪烁。
（完）
